了凡大师一时间有些恍惚,总觉得面前站着的不是当今皇帝,而是当年桃树下恭顺温良的少年,眸中一片柔软清明的光芒。
只是,斗转星移,他不再是太子,而他也不再是大学士马至贤,楚博衍并不常过来,但每次过来,似乎都带着深深的疲倦和杀戮之气,而唯一不变的,就是面对他时的谦逊有礼。
“学生拜见恩师。”楚博衍朗声道。
“阿弥陀佛,施主清晨前来,所为何事?”
楚博衍笑了起来,他真心笑起来的样子,同十四岁时一模一样,“忽然棋瘾犯了,想找老师对弈一盘。”
于是两人在堂前的石桌边落座,端坐如松,落子无声,桌边放着两杯苦茶,清香缭绕,华严寺内一派平和安宁。
除了偶尔的对话之外,真是安静,就连山里的虫鸣也显得如此喧嚣。
“皇上此番前来,当是有事吧?”了凡大师率先开口问道。
“何以见得?”楚博衍并不急着回答,反而反问了一句。
“皇上上次来与贫僧对弈,虽不够平和,然锋芒毕露,敢闯敢拼,一往无前,而这次下棋,瞻前顾后,唯唯诺诺,心中似有极大的顾虑。”
心事被人一语道破,楚博衍身子顿了顿,然后缓缓放下一子,道:“只有一事,望恩师能为学生解惑——帝王之威信,是不是只有靠残暴才能树立?”
“皇上认为自己残暴吗?”了凡紧随其后落下一子。
楚博衍又是一怔,缓缓道:“曾经有一个人,指责我不够仁义……”
“只是一个人吗?”
了凡大师指着棋盘上一粒孤立无援,眼见着就要被吃掉的白子,轻轻敲了敲,道:“你看棋盘上这一子,苦苦挣扎,强敌环伺,马上就要被吃掉。如果我是这粒白子,转眼便有性命之忧,却顾不得保全大局,必然怨天尤人,以为这个天下残忍无道,所谓偏安一隅者的想法。”
了凡大师手指一戳指向棋盘,另一边那里有一片正在做活的白子,倘若再下厚一点,这片棋便活了,否则便全为弃子,“皇上是否舍不得这一片棋子?”
楚博衍看了看,半晌才回答道:“学生以为这片白棋尚有转圜的余地。”
“倘若我不做纠缠,而专攻皇上的腹地呢?”了凡大师忽然从棋盒中取过一子,“啪”的一声敲在棋盘上。
落子掷地有声,若雷霆万钧,似排山倒海,惊得楚博衍心中一颤,面上顿时赤红一片,犹如血色。
“皇上,古往今来,多少明君,尤其是开国皇帝,往往手下血流成河,身后尸骨如山,然而他们依然被千秋万代地歌颂着,只因为带来了太平盛世,若暴虐能镇住妖邪,残忍能诛杀乱党,能让天下苍生过上平和安定的日子,就算君王为此背上千古骂名,仍可为之。”了凡大师一字一句地缓缓说着,这些话似有千斤重,“只因民为重,社稷次之,君为轻。”
楚博衍唇角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,这些道理他不是不懂,事实上多年来他也一直身体力行着,在这个世间留下强权之君的印象,只是……只是……
“难道为君者,就真的只能做孤家寡人吗?”
楚博衍抬起眼睛,他脸上空洞软弱的表情连了凡大师都为之动容,但那不过是一刹那的脆弱,只在这里只在这荒山野岭间悄悄流露瞬间。
就好像多年前他还是太子的时候,为了救恩师一命,跪倒在先皇面前痛哭流涕,苦苦哀求——那是他身为一个人的仁慈,一个活生生的人!
“皇上从来都不是一个人!有无数的人愿意为陛下慷慨赴死,只要您值得他们如此。”了凡大师忽然起身,五体投地跪倒在楚博衍脚边,壮志豪情般道:“就算贫僧乃出家方外之人,也愿以此血肉之躯为明君之路做铺路石。”
一时间,堂前一片萧瑟的风声,只有树叶沙沙作响,楚博衍久久没有出声,了凡也不催促,只是静跪在一旁等待着楚博衍做出决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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